淚水 ─ 一位女教師的真情告白
八德市瑞豐國小教師 吳一信
淚水奪眶而出,喚起塵封已久的教育良知,是歡笑還是悲傷、是離愁還是感傷。堅強的我,明知流淚是弱者無能的表徵,竟然無法抑制澎湃的情感,淚水潰堤,沾濕臉龐……。
距離上次流淚已屆十年了,那是遙遠的記憶。南台灣炙熱的艷陽,夾雜著賓客喧嘩的祝福,穿著白紗禮服的我,告別父母二十多年的提攜,與未來的伴侶共效于飛。陽光照亮父母鬢角斑白的髮絲,眼尾的皺紋魚鰭般瞇成一線,依稀盪起孩提無憂無慮的記憶,望著父母的期盼,淚水在眼眶中打轉。在父母心目中,我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,天寒時不會添衣,炎熱時不知拭汗,似乎不相信我已成長,又擔心我縹緲如霧的未來,依依不捨的神情,是親情最自然、最深切的流露。
依然是夏日的午后,驕陽透過窗櫺。明美無助的依偎身旁,挽起衣袖,露出撤起烏黑的傷痕,絲絲紅痕敲動心弦。紅腫的雙眼、委屈哽咽的告訴我:「這是某位教師野蠻的傑作。不只鞭笞加身,還有情緒性言語的傷害,甚至將大人生活的不滿,發洩在童稚純潔的心靈。」
明美,她是如此乖巧懂事,她是如此貼心細膩,任職導師間,我幾乎捨不得大聲斥責,而究竟為何遭到如此非人性的遭遇?好想鼓起道德勇氣,仗義執言,為小明美討回公道。然而─基於保護自己與同事情感,在理智與情感衝突下,我不禁選擇暫將良知擺放一旁,遲疑躑躅了。
也許,人性是本惡的、自私自利的。拜讀高汀大作:「蒼蠅王」─流落荒島的一群兒童,為爭奪生活的食物與空間,泯滅良心,彼此相互攻訐殘殺,只為獲取個人最大利益,似乎是社會真實的縮影。生活在這樣世界裡,必須要懂得因勢利導、自我保護,才有生存的機會。在暫置良知之時,我如此安慰自己:「我只是一個小人物,安貧樂道,當個平凡、平淡的教師,憂國憂民那只是爭權奪利的表象。如果為了爭取學生權益,影響自己的生活,又何苦來哉呢?」
夜幕低垂,明美縷縷傷痛歷歷呈現眼前。輾轉難眠,徹夜枕席省思,為教育的真諦、為人性的善惡、為我親愛的學子……。難道我願意毫無道德良知,庸庸碌碌的度過教學生涯嗎?摭拾一片菩提心語,凝心禪思,我又潸潸淚流了,在告別父母養育之恩的十幾年後。思緒在淚水中晃動:學生無辜,別無選擇命運的安排;家長無語,默然接受惡質的教育環境……,投身教育事業,是高尚且聖哲的事業,為何我依然躲在象牙塔裡,只願做隻埋首土中的的鴕鳥,不能昂首闊步,掃除心靈的污垢,勇敢的為教育下一代子女付出、奉獻。
海明威雋永的一席話,發人省思:「身為一位作家,假如沒有正義感,不如到學校編寫校史。」如斯,教師假如沒有正義良知,教育又有何價值?政黨輪替,世代更迭,民主的浪潮衝破了專制獨裁的神話,白色恐怖的陰影,難道還存在單純的校園中嗎?為學子發出正義的呼聲,淘汰校園中不適任的劣質教師,是良心也是必要的抉擇。
淚水洗濯,靈台豁然清明,探討了生命的價值,也尋找到了教育的真義。卸除心靈的枷鎖,擺脫籠囚的束縛,與其當隻受盡呵護的金絲鳥,毋寧羨慕自由翱翔的岳納珊。不再害怕標籤效應,為了教育良知,我走出了終日陰霾,迎向嶄新的朝陽。